20190628 歸途

我的機票回程是由赫爾辛基飛往香港，在香港辦理入境領行李之後再出境飛回台灣。由塔林到赫爾辛基這段路，我選擇搭郵輪，並先透過KLOOK先買好Eckero Line的船票。

原先預定班機是6月28號下午起飛，但由於飛機停飛，我必須提早搭上同日早上11:45的飛機，已經厭倦到旅館開行李、又打包的過程，所以決定27號搭傳到赫爾辛基後直奔機場過夜。

由塔林住宿的燈塔飯店步行到碼頭區後，到Eckero Line櫃檯辦理check in，接著就是等上船了了。有些船公司可以透過機器辦理自助check in，領船票之後就可以等入關，入關的閘口只要刷船票就可以過去，並沒有安檢，原本以為上船不能帶食物，所以臨走前將吃不完的櫻桃送給旅館的門房阿姨了，可是到了港口才發現，水果和各種食物都是可以上船的，真可惜，不過至少換得阿姨開心。

碼頭入關後很無聊，只有一間賣酒和零食的商店，大家一起擠在一片空白的候船室，看起來很多人是來採買日用品的，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，甚至有一位太太帶了一根全新的船槳。也有進行跨國旅行的遊客，身上背著大背包，但也有看起來只是搭船來散步，只背了一個比A4還小的尼龍袋的旅客。

以前在北歐旅行時有搭郵輪的經驗，Eckero Line感覺比那時搭的船小，但也算大船了，船身很穩，一路上就像在平地一樣沒什麼別的感覺。

在船上我一直在回想這趟出門前，我還沒想透的問題，或許表情很嚴肅，引起了對面的大叔的注意。這趟旅程我沒有遇到不喜歡的人，但這位大叔應該算是讓我感到有些壓力和不舒服的人。

一開始我們只是聊天，聊到愛沙尼亞時我脫口而出這裡的城市很乾淨、風景很漂亮，大叔是芬蘭人，立刻就說起來愛沙尼亞很髒、那邊的人都是共產主義的死腦筋，我只是一個遊客所以看不到他們不好的那面，還是芬蘭好，芬蘭森林更多，人民受過更多教育，而且又很安全。總之從這個話題開始，他就不停吹捧赫爾辛基這個城市和芬蘭這個國家。

我們又聊到接下來的旅途，我說我明早的飛機，所以會先去機場，這位大叔也很妙，居然開口就問我說：「那妳要不要到我住的地方，洗個澡休息一下再出發，感覺你旅途很長。」真讓人寒毛直豎，立刻拒絕他了。

乘船的途中他有很多好意但是非常強人所難的舉動，比方說硬要與我分享食物，或者一直告訴我如果離席可以把行李放在座位就好，只因為「這艘船是芬蘭的船，到處都有監視器」，而我必須「學習相信外人」，這種愚蠢至極的話，而且他非常堅持我必須再他眼前將他的skype加入聯絡人清單，很奇妙的，這個人的skype帳號和顯示名稱都帶有“赫爾辛基”這個地名，看來真的是以赫爾辛基為傲的居民。

他說下船後會告訴我接駁車要怎麼搭，因為他也是同一個路線，原本以為就是電纜車同路而已，沒想到居然還一路送到火車站，還跟我一起上了火車，說要告訴我車上的售票人員在哪邊，趁開車前盡力地把請他請下車。

他離開前還問了一次真的不需要到他家裡休息嗎，我拒絕了，他一臉委屈的說：「是嗎，那好吧，我只想讓你快樂點，如果你不要我也不能強迫你。」此刻我真的覺得很想打他一巴掌，讓他清醒一點，連他腦內有可以強迫這個選項就讓人很不舒服。

「你很幸運有遇到我。」臨走前他這麼說，成為壓垮我對他這人評價的最後一根稻草。我獨自在歐洲旅行兩週，為什麼一位大叔會覺得我沒辦法從港口自己坐車到機場？該怎麼說這個人，我其實相信他並不是壞人，但我不覺得他的動機真的只是想要幫助一個旅人而已。

我不喜歡他一直貶低其他國家的人，雖然我來自跟波羅的海三小國離很遠的台灣，論拜訪的頻率我確實不如這位大叔，但是我看到的人們都很努力生活，對於能夠獨立感到知足，他們享受假日但也很勤奮工作，雖然不是熱情但卻在旅途給我很多幫助，跟他們相處時很自在，大部分的人都是正直的，我反而覺得因為他都只是到塔林醉生夢死，才會不認識真正的愛沙尼亞人。

我也不喜歡那種自以為是的好意，卻無視對方的困擾。事後回想起來，我覺得我還是太軟弱了，當下覺得不舒服的時候，就應該立刻離開，而不是因為還可以處理，就沒有用更激烈、明顯的方式，讓他知道我覺得他講這些話、做這些事讓人很討厭、很不舒服，但坦白說當時也有點擔心，如果惹惱這位大叔，下船以後會不會有人身安全的疑慮。

畢竟他也是幫助我搭了車，回台灣後，我有禮貌性的回覆他的skype訊息，告訴他我已經平安抵國。這位大叔居然問我家族或朋友裡有沒有人要結婚，能不能幫他介紹。

好吧，世界上或許有很神奇的緣份，我也不拒絕幫他介紹，但是我個人是不看好這樣種模式的牽線，我甚至也不是真的認識他，又或許他認為因為他來自芬蘭赫爾辛基，亞洲女孩就會接受跟素昧平生的男子交往和結婚？這樣想可能又太黑暗了，他就是一個孤獨的人吧。

其實搭車到火車站這段路，因為上車時滿匆促的，我確定大叔說的這班車可以到車站，港口是末站，應該沒有搭錯方向的問題，但一路還是神經很緊繃，時不時觀察google map，也一直觀察路邊的景色，確定行駛方向是逐漸邁入市中心，周圍也開始出現一些帶行李的旅客才稍微放鬆。

遇見這位大叔，讓我接下來一天內都完全沒有興致和陌生人講話，原本打算在赫爾辛基市區走走晃晃，也因為希望快點離開那個人而打消念頭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時不時就一直出現。但除了這位大叔外，我在芬蘭遇到的人都很和善。

芬蘭機場入關後有很多躺椅和放鬆的空間，只能用高級形容，但是入關前，只能在外面少得可憐的椅子休息。我要明早九點才能check in，買了一盒草莓、一個冷貝果、一瓶果汁，就坐在機場的椅子上試著睡覺，但真的睡不太著，只能起來看Netflix的新世紀福音戰士，有睡意時就躺在椅子上睡覺，但整晚加起來大概也只睡了一個多小時。

六點多又到機場的咖啡廳點了一杯熱茶，整晚除了人吵、椅子狹窄外，我因為擔心行李和安全都沒什麼睡，反而在咖啡廳裡坐著就睡著了，但代價就是用台幣100元買一杯用茶包泡的熱茶。

七點點多機場的人潮又變多了，各種人種都有，check in櫃檯前充滿了各種沒聽過的語言，非常偶爾在當中夾雜了一些英文單字，雖然可能很沒禮貌，但是因為這些語言、服飾、和長相都是我很少看過的，讓人忍不住很好奇地想好好觀察，一方面也覺得自己真的孤陋寡聞。

終於到了九點半，我所搭乘的航班開始開放check in，雖然沒有時間逛逛超美、超舒適的芬蘭機場，但是上飛機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大放鬆，還在等起飛就睡著了。

這就是歸途了，等船、等飛機、等轉機、等入境出境、等延誤的航班。或許是旅途中大量放空的副作用，我對時間的感受也變得不太一樣，這些都是我旅程的一部分，即使是歸途也是，我想回家了，可是這些路途是無法省去的，與其說我在等著，那種感覺更像我跟時間一起進行，因為某些神奇的法則，時間和我都停不下來，然後慢慢被推往歸途、推回我熟悉的家。

等待令人煩躁，往往是停滯和無法做什麼的躁鬱，但對時間新的感覺，讓我覺得等待不再那麼難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