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:1/2藝術蝦 文:Afra |
在寫這篇文章時,泰山冰店的老闆已經決定退休。
泰山冰店的牆面上貼了許多老照片,照片裡有一位濃眉、秀氣的年輕男子站在同樣年輕的郭金發身邊,男子的笑容的弧度特別好看,他是泰山冰店老闆莊泰山先生,現在已經七十歲,頭髮白了,但是兩道眉毛還是相當濃密。泰山老闆父親年輕時就已經承租這個攤位,原本做的是飯桌生意,到泰山老闆時才開始作冰舖。
飯桌的形式類似自助餐,由店家向菜販、肉販、魚販批貨,料理後再賣給客人。每早天未亮菜販就駕著牛車,從鄉下*將一捆捆的菜運來西市場,一堆菜有可能是三分錢,由店家處理後也是薄利多銷,主要客群是勞工階級。泰山老闆說那時大家真的都為生活奔波,人辛苦、連牛也辛苦,想到那些拉車的牛隻,到現在他都還不忍心吃牛肉。飯桌的生意一直維持到泰山老闆的父親過世,父親把寶貴的店面留給了泰山老闆。
「我年輕時愛玩,沒有做過正經的職業。」泰山老闆靦腆的笑著說:「留下一個店面給我,我一開始還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好。」民國58年,台南中正路是全市最繁華的地帶,電影院、小吃攤林立,是台南的金色年代。泰山老闆當時隸屬於一個七人樂隊,由賀九龍*先生領班,泰山老闆負責演奏Bass,主要在大世界、海濱舞廳表演,樂隊還曾經擔任凌波伴奏。因為職業的關係,泰山老闆和廣播界前輩、台南出身的老歌手們多有認識,歌王郭金發也是由泰山老闆推薦進入藝工隊。由舞台上五光十色的人生,回到市場工作,泰山老闆感謝朋友和生命中貴人的協助。
由於泰山老闆的父親和外公都是飲食相關行業,其實認識許多願意提供協助的長輩,但現實考量和一連串的機緣,讓泰山老闆選擇冰品為主要產品項目。「我沒有甚麼本錢,一開始批過包子來賣、也賣過綠豆湯,後來樂隊的朋友的父親有一台二手刨冰機要出售,就用一百六十元賣給我了,加上之前修整店面的錢,光是安頓好積蓄就差不多花完了。」泰山老闆回憶,當時樂隊的朋友常來店裡幫忙,尤其是領班賀九龍先生對泰山老闆特別照顧,但看似簡單的冰品,其實準備餡料、糖水等等也是獨門技術,當時的泰山老闆對這些可以說是一竅不通,好在有街訪鄰居的幫助,讓泰山老闆終於站穩腳步。
「當時對面鹹湯圓的老闆娘說願意幫我磨做湯圓的米漿,然後又教我很多煮甜品的技巧,我也算是從頭學起。」泰山老闆說指了一下對面鹹湯圓的店面,只見鐵捲門緊緊地拉下來:「今天剛好是老闆娘的忌日,家裡兩個兄弟都去上香了。啊,那時真的很感謝她們家幫忙。」以前還用石磨磨米漿,大部分的人力來自於逃兵,原因很簡單,因為逃兵身負重罪,比較吃的了苦,不容易逃跑,雖然現在看起來是很不人道,但是在那個大家還在生存與生活之間飄忽不定的年代,每個行業也都這樣過來了。從什麼都不會,開始學習使用刨冰機、煮糖水、搓湯圓、熬芋頭泥,攀著在艱辛的旅程中零零星星的光,泰山冰店也在西市場屹立快五十年。
「拍張照吧,跟你太太一起好嗎?」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。
「跟我的夫人嗎?」泰山老闆對太太露出了甜蜜的笑容,那個樣子跟照片裡的少年無一二致,他摟著太太的肩膀,讓我們留下一張合影。
*據老一輩的說法,台南舊時的市區僅限於中西區,其他地方都是鄉下。
*賀先生隨國民黨來到台灣的外省人,在台灣沒有家人,過世之後骨灰寄放在寺廟中,泰山老闆還定期前往弔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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